雖然不住西門町或萬華,不過為了看場電影,我願意搭乘公車跨越淡水河,來到西門町。從童年記憶、學生時代到沉迷於藝術院線以來,就跑過幾趟中影真善美。儘管日後多出光點華山、松菸誠品、TITAN廳等新選擇,西門町依舊是自己看電影的朝聖之地。
我對西門町整個街廓十分熟稔,但是巷弄間其實藏有許多未知的古老故事,我未必瞭解,而透過拜讀前輩口述、撰寫的文章之後才恍然大悟,增廣見聞。如同短短的漢口街二段,竟有不少值得繼續深入探索的題材與記憶。
▌尋找台映試片室
與武昌街二段平行的漢口街二段,位處一整排歷史悠久的戲院身後,車流量與西門町鬧區相比,可以說是算少了,簡直是西門町邊疆。曾經讓1970年代藝術青年流連的「台映試片室」,就座落此地。
呈現廢墟狀況已久的武昌街台北大戲院 |
「台映試片室」是在那個戒嚴封閉的年代下,透過影像對外觀看世界的窗口之一。影評人李幼鸚鵡鵪鶉小白文鳥,過去的李幼新先生,在《放映週報》裡簡單扼要介紹「台映試片室」地理位置:「倘若你站在武昌街二段,面對兩間電影院 (左邊是「豪華」、右邊是「日新」) 的一條小巷 (所以背後是昔日「台北大戲院」、現今廢墟) 一直往前走,穿出巷子,就是漢口街二段,迎面那個樓房,就是台映試片室了。」
1970年代,電影圖書館成立以前,台北文青要觀賞比較「難得看到」的藝術電影,會去南海路的美國新聞處、古亭耕莘文教院、德國文化中心等。而「台映試片室」性質應當像是私人VIP包廂 (需要有門道或有背景才會是座上賓),時常舉辦藝術片欣賞交流會,放的片是准映執照過期、未被片商銷毀的影片拷貝,其中不乏電影大師的經典作品,有些是根本不可能在當時的台北上演的。
導演李安曾表示,他18歲時第一次看英格瑪柏格曼的《處女之泉》(1960),就是在台映。台映試片間的出現,引領西門町的試片間文化風潮,參與其中的文藝青年們,接受自由、反抗氣息洗禮,後來多數成為台灣新電影的中堅力量。
根據線索來到試片室遺址,應該就在龍祥電影公司正對面的其中一棟空屋。文章中所提試片室一樓的咖啡館已於前幾年歇業,一旁有自動投幣洗衣。問了附近早餐店老闆,表示不清楚,故暫時得不到答案,但我發現漢口街最近都市更新速度之快,試片室旁已改建巴洛克式華廈,說不定再過不久,試片室舊址也將走入歷史。
▌「大村武」居酒屋與能樂師
從漢口街二段轉入83巷,左手邊有幢百年日式街屋,在水泥叢林的西門町裡保存完好,相當難能可貴。現今該址是一家串燒居酒屋,店名叫做「大村武」。昔日原址為壽町目三十三番地。
「大村武」何許人也?店長曾於相關報導裡談及,大村武先生是住在這座房子的最後一位日本人 ── 有意思的是,這位大村先生的身分是名喜多流能樂師,這幢房屋曾是能舞台的一部分。大村先生返日後,他的後代也繼續在日本能劇界發展、茁壯;該店址經後代確認,是台北碩果僅存的日治時期能劇排練舞台,見證日本能劇早年與台灣的交流。
邱坤良教授有篇精彩的《如果能劇舞台像串燒居酒屋》,已很精闢的講解這幢日式街屋的由來始末。一間居酒屋能跟日本傳統舞蹈藝術連上關係,倒真是始料未及。
▌慈雲寺與陳甜
漢口街靠環河南路處有座古色古香的廟堂建築,那就是慈雲寺。慈雲寺主祀觀世音菩薩,草創於西元1840年 (清道光20年),後配合日治時期市街改正,重新以紅磚砌造成街屋式的齋堂,周邊與充滿古典氛圍的亭仔腳連成一氣,好看的台北老街風景。
慈雲寺著名的事蹟,莫過於蔣渭水先生的妾室陳甜女士在此出家。1919年前後,時為藝旦的陳甜,在大稻埕東薈芳酒樓與蔣渭水結識,不久,蔣渭水納陳甜為妾,改名「精文」,一方面持續教導她識字和閱讀各種漢文、日文書籍,陳甜也跟隨參與蔣氏的各種組織及活動,更曾上台演講。「治警事件」期間,陳甜替入獄同志送衣物書信等,蔣氏獄中接獲陳甜來信,在日記寫道:「愛妻的面目躍躍可見,語言三復,我則不知連讀幾十遍了。」
1931年,蔣渭水感染傷寒病逝,年僅32歲的陳甜選擇遁入空門,於慈雲寺出家,一生未再改嫁,直到1986年逝世。這位革命紅顏伴侶的戀愛物語,為慈雲寺添增傳奇色彩。
漢口街二段不長,卻見證數代文藝青年的燦爛青春,未盡的西門町故事仍有待被發掘。
▫️
【參考文獻】
◎ 記憶中的雷奈的《夜與霧》——兼談「台映試片室」及其延伸(上)/ 李幼鸚鵡鵪鶉小白文鳥 / 放映周報
◎ 如果能劇舞台像串燒居酒屋 / 邱坤良 / 風傳媒
【旅行日期】2023年8月23日,原文發表於島國拾影粉絲專頁: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share/p/14EhCCsbCKN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
歡迎您與我分享您的心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