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得上回造訪東京，已是2017年的事，因疫情延宕以及工作繁忙，一直拖到六年過後才成行，實在久違了，東京！亦古亦今、摩登同時又充滿歷史底蘊的東京，每年四季都有不同自然景物可賞，而且每次前往，都會覺得有些街景改變了、不一樣了。這些種種吸引人的因素，使得東京成為最受台灣人歡迎的海外旅遊地點。
曾在二十世紀初遭受毀滅性大地震、或在怪獸電影及動畫片裡屢被破壞殆盡的大都會，如今遍布密密麻麻的電車網，不可思議吧！值得讚許的是，東京地鐵指標清楚、班次頻繁，輕而易舉就能載你到想去的地點。
趁著同行其他人去迪士尼樂園，筆者獨自在東京搭電車遊走，尋找楊德昌《一一》(2000) 及侯孝賢《珈琲時光》(2003) 的拍攝場景。這兩位名留世界影史的台灣國寶級電影導演，因緣際會前往東京取景，也不約而同在東京場景中，尋找台北市、甚至是台灣曾經存過的光影。
楊德昌的遺作、同是生平代表作《一一》，其實是台、日合資的，最初為日本波麗佳音公司投資的千禧年Y2K計畫之一。這個計劃分別邀請台北的楊德昌、香港的關錦鵬、東京的岩井俊二等三位導演，拍攝自己所生活的都市的故事。最後，只有楊德昌及關錦鵬的《有時跳舞》拍竣。後來侯孝賢赴東京拍攝《珈琲時光》，也是應日本松竹公司慶祝小津安二郎百年誕辰之邀，計畫拍長片者還有伊朗導演阿巴斯，結果最終只有侯導一人完成。日本人怎麼都愛搞這一套呢？感覺還是華人導演最守信用，或許跟有資金挹注有關吧。
《再見楊德昌》一書陳駿霖導演專訪的內容裡，楊德昌告訴陳駿霖，日本電影人在六零年代時常來台灣取景，是因為在這處南國的台北街景裡，尋覓到日本已消逝的舊時氛圍；楊德昌藉由《一一》中的NJ及阿瑞，遠赴東京和熱海重溫舊夢，回憶過去的台北。最令我印象深刻者，透過交叉剪輯，NJ與阿瑞牽手穿越駒場東大前車站涵洞、胖子與婷婷牽手走過松壽路，刻劃新生代正「複製」著上一代的情愫，東京與台北，兩座首屈一指的國際城市因本片產生微妙連結。
秋季是遊賞東京的最佳時節，不只銀杏轉為金黃，楓葉、槭樹等行道木同時紛紛轉紅，整座城市街頭彷彿被「紅葉」所覆蓋，十分浪漫。
∎ 赤坂冰川神社
我從投宿的上野御徒町街區，搭乘地鐵千代田線一路抵達赤坂站，出站後徒步大約十分鐘，來到《一一》在東京的取景地點之一──赤坂冰川神社。
東京都內有相當多的冰川神社，都是由埼玉縣武藏一宮冰川神社分靈而來，這座神社位於港區赤坂六丁目的小山丘上，始創於日本天歷5年 (西元951年)，而目前的社殿則是改建於日本享保14年 (西元1729年)，主祀素盞嗚尊、奇稻田姫命和大己貴命三位神明。
綠意圍繞的神社庭園內，遺跡勝景處處，境內紀念石碑、稻荷神社不少，最矚目非那兩棵銀杏神木莫屬。其中一顆粗幹最粗壯者，據稱已樹齡四百多年。東京大空襲時，該樹幹一大半被燒毀，空了個大洞，枝頭卻依然年年萌生新芽；十一月下旬，銀杏葉片就轉變成生動的金黃色，在陽光日照下閃閃發亮，不時灑落黃金雨，展現源源不絕的頑強生命力。
《一一》有一顆鏡頭我一直找不到，後來才發現，原來也是在冰川神社內取景，只是NJ與阿瑞身後的建築，已經拆除變成停車場、徒剩迷你的九神社。景象全變，難怪當場我會辨識不出來。
∎ 與東京大學駒場祭的巧遇
離開冰川神社，重返赤坂站直抵JR澀谷車站，再轉乘私鐵京王電鐵井之頭線，為的是拍攝《一一》的另外一個取景地，即駒場東大前車站。
一路上人潮洶湧、一到駒場東大，眾人紛紛下車，怎麼大家都跟我有同樣的目的地呢？後來看到「第七十四回駒場祭」的告示才明白，原來自己遇到一年一度的東大學園祭了！
日本最高學府東京大學，一年共兩次學園祭，一個是5月舉辦於本鄉校區的「五月祭」，另一個是11月舉辦於目黑駒場校區的「駒場祭」。
東京大學有個特別規矩，新生大一、大二不分系，一律集中至駒場校區學習，等到大三才正式選系、分發回本鄉校區。我能遇到駒場祭的舉辦，真是意料之外。
眼前的景況，就像是青春漫畫裡時常出現的場景，又加上動畫《福星小子》主題曲，那種感覺真是對極了。銀杏大道人頭竄動，各個社團卯足全力宣傳自己的成果、炒麵香味四溢的小吃攤販，廣場表演熱鬧滾滾，活力十足。
有段插曲記憶猶新。當我走在通往校區的人行道上，一輛轎車忽然臨停，擦撞路邊護欄，發出巨大聲響，眾人紛紛轉頭關心：「大丈夫？」不久，這台轎車因佔據交通動線，間接導致道路壅塞，駒場祭工作人員無論怎麼去勸司機開走，他也不願意移動。筆者離開時，他還擋在那裏。果然，道路三寶到處都有，連日本也不例外。
《一一》電影截圖 © 波麗佳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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